文/裴妗禾
荒凉。
了无生机。
是春风不度之地,是黄沙漫漫之地,更是我的故里。我生于斯,长于斯,黄色是我眼中,脑中,故乡不褪的颜色。
初生牛犊总是不怕虎的。儿时的我总喜欢跟周围邻居聊天,游戏。周遭一片都被我混熟了。直到,那位退休后,只身回到家乡的李爷爷,也成为了我的邻居。
儿童的清澈眼眸里,每天都倒映着他背着绿油油的树苗,拿着铁铲,迈着老迈而稳健的步伐,登上崎岖的山路,在荒蛮的山峦上种树。我不懂。有时拉上几个小伙伴,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,问他:“李爷爷,你不是退休了吗?为什么要这么劳累的回来种树呢?”他只一笑,老而混浊的眼神的似乎超越岁月,他说他从小孩子起,就想将故乡的“黄山”变“青山”,可惜现实蹉跎,他只能在退休之后全身心地投入这份事业。
蝴蝶飞过圆润的绿叶,而彼时荒山上的绿色渐渐多了起来。我的年岁也增了。岁月赋予我的,是一份肯安静坐在桌前看书的难得。
翻开书页,朝我走来的既有童话中善良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,也有独自出航捕鱼英勇的圣地亚哥。数不清了。但我还是惦记遥远的蓝色海洋。身居西北内陆,我自然是从未见过大海,当我沉溺书海之时,蓦然看到一段对大海的描写,上面说了哗啦哗啦的海浪,说了与天相接的海平线,说了咸腥海水下的多样生物。这些文字如同爱神箭矢击中心灵,让我爱上了大海——那纵隔几千公里的蔚蓝。
对大海的喜爱,我跟很多人都讲过、谈过,甚至在一次帮李爷爷种小树苗是也不停地念叨。李爷爷在一边拿着水壶,为新栽树苗浇水,一边认真地听,却问了我一句话:“孩子,你会见到海的。你知道吗?树多了,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海。”恰逢起风。清风徐来,扬起绿树织就的罗裙,阳光懒洋洋地躺绿叶上,树叶翻动间,泛起鱼鳞般的潋滟波光,似是满天海浪翻涌。树随风动,牵动我心,我豁然开朗,顿悟李爷爷这些年来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的坚持。
“绿”是西北荒芜之地的奢望。然而李爷爷全凭一具衰老之躯,在他人悠闲度假之时,只身回到魂牵梦萦的故里,于漫漫黄沙之上植树,种成一片碧绿海洋。他以毅力与坚持为桨,居一芥老朽孤舟,驶向理想中的绿色之海。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将近及笄的我,站在窗前,望远山绿意绵绵,听近水澄澈潺潺。那些蓊郁的树木令我想起了不惧灼热骄阳的李爷爷,想起了他十几年来的坚持与毅力,想起了他对我说的、以树叶为浪花的海洋。
惟愿,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。